观察｜戒严风波如何影响韩国外交？

摘要： ...

韩国“六小时戒严风波”的影响对该国外交活动持续造成负面影响。

据新华社报道，韩国法务部9日宣布禁止总统尹锡悦出境。这让他难以履行总统的外交职权。另据环球网报道，韩国内阁此前向总理韩德洙提出集体请辞，但未被接受。“谁是韩国当下的最高外交决策者”在韩国政坛引起了争议。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9日，韩国首尔，人们在火车站观看关于韩国总统尹锡悦的案件的电视新闻报道。视觉中国 图

此前，已有多位外国高官因戒严风波取消对韩国访问。韩国外长赵兑烈日前向部门下属强调，要通过外交努力恢复全球社会对韩国的信任。

“外交瘫痪”

据韩联社12月11日报道，韩国外长赵兑烈当日和日本外务大臣岩屋毅通电话，就当前韩国政治局势及韩日关系等交换意见。赵兑烈强调政府会保持当前的韩日关系基调。两国外长也就顺利推进明年韩日邦交正常化60周年纪念活动的筹备工作达成共识，认可“鉴于朝鲜核问题等国际形势下”，“韩日、韩美日之间的合作非常重要”。当日，韩美日三国还在日本东京举行“第二次印太对话”会议。

这一沟通是赵兑烈及韩国外交部门在戒严风波之后一连串的外交活动之一。据韩国《每日经济新闻》9日报道，外交部在努力处理戒严风波导致的“外交瘫痪”。风波发生后，韩国外交部各级官员不断会见外国驻韩国使领馆的负责人，赵兑烈则持续与各国驻韩国大使会面并说明情况。

赵兑烈在尹锡悦难以履行职权、无法展开外交活动和前路不明的情况下，维持着外交活动的运作。据韩联社报道，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与韩德洙8日在共同会见记者时表示，在尹锡悦下台前，总统将不会再干涉包括外交在内的国政事务。韩德洙称，执政党党首和总理的会晤将定期化，保证国家事务不会出现真空的状态，而且“维持韩美同盟和韩美日合作是韩国的重要议题”。

据《韩国先驱报》10日报道，赵兑列9日在首都首尔外交部大楼的高级职员会议上以“自己作为外交部长具有深切的责任感”做开场白，呼吁同僚要通过外交努力来恢复全球对韩国的信任。

尤其让赵兑烈关切的是韩美关系。他强调，韩国外交部必须与美国保持密切沟通，以确保韩美同盟“坚定不移、强有力地向前进发”。略显讽刺的是，美国拜登政府是“通过电视得知了尹锡悦的戒严令”。据新华社报道，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韦丹特·帕特尔3日表示，韩国政府未事先通告美方将发布紧急戒严令。美国国防部发言人帕特里克·赖德也于同日表示，驻韩美军部署没有调整。

当地时间2024年9月4日，韩国首尔，韩国外交部长官赵兑烈出席第二届韩美日经济对话。 视觉中国 资料图

韩媒纷纷注意到，拜登政府对尹锡悦戒严令的合法性提出了公开质疑。美国副国务卿库尔特·坎贝尔在戒严风波后表示，“我认为尹锡悦总统判断错误”。在未来几个月，韩国将面临“挑战性局面”。不过，他同时强调，美国的目标是明确表达对韩国的同盟关系“绝对坚如磐石”。

立场偏向进步派的媒体《韩民族日报》引述分析说，美国高层罕见地以强硬言辞批评尹锡悦，是因为尹锡悦“不符合时代的戒严”让两国同盟陷入了危机，所以要表达对尹锡悦的不信任，同时限制尹锡悦作出“追加行动”。

韩国《朝鲜日报》报道消息人士称，戒严风波让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5日取消了原定的访韩行程。

美国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本就给韩国外交带来了许多不确定性，如今韩国自身也陷入了乱局。赵兑烈9日对同僚强调，要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与即将上任的美国政府沟通顺利，指示外交部为特朗普明年1月开启第二任期做好准备。

赵兑烈还表示，韩国要与中、日和其他主要国家保持必要的双边沟通。

“正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重申我们的决心，以确保我们的外交不留有任何失误的余地，哪怕（韩国）最近的事态让我们深感不安。”赵兑烈向其外交部同僚一再强调。

值得一提的是，韩媒报道称，赵兑烈在尹锡悦3日晚就戒严令召开的国务会议上，以这会对外交产生影响为由反对戒严。他也参加了后续4日凌晨解除戒严的国务会议。在2022年总统选举期间，赵兑烈撰写过对尹锡悦持正面看法的社论，认可没有外交经验的尹锡悦将外交事务交给职业外交官的做法。

“史上最混乱时期”又恰逢特朗普要上台

在上述与外交部同僚的讲话中，赵兑烈描绘了韩国面临的国际局势图景：俄乌冲突、“朝鲜为俄罗斯派兵疑云”以及日益严重的多重危机，让全球不确定性加深。

摆在韩国外交部门面前的是许多迫在眉睫的问题。据路透社10日报道，前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通商交涉本部长吕翰九表示，他担心韩国陷入权力真空。作为韩国的贸易代表，他曾和美国第一届特朗普政府和本届拜登政府打过交道。在他看来，韩国总统以及政府此时本应和企业界通力合作，就特朗普的就任做准备，避免依赖出口的韩国经济和芯片、电池等领域的韩企受到冲击。

“考虑到特朗普政府预计会用关税手段造成（贸易）中断，我们需要强有力的政府和大胆的政策行动。然而，韩国正处于混乱之中。”吕翰九说。他还提到，2016年特朗普首次当选，也恰逢韩国的政治动荡。当时，总统朴槿惠因腐败丑闻遭到弹劾和罢免。然而，眼下的韩国政局混乱状况比当年“还要严重”。

据韩国《每日经济新闻》报道，韩国外交界普遍认为，该国外交路线的谈判能力已经大幅削弱。分析人士认为，在不足以调动所有外交力量来应对特朗普第二任期的情况下，“维持现状是最好的”。

“韩国（与8年前朴槿惠被弹劾、时间恰逢特朗普第一次担任美国总统一样）再次处于不利地位，无法在关键时刻与特朗普政府接触。”位于美国华盛顿的智库威尔逊中心现代汽车-韩国基金会中心主任特洛伊·斯坦加罗内（Troy Stangarone）对新加坡《海峡时报》表示。

美日韩的三边机制也同时受到冲击。据新华社报道，美日韩三国领导人2023年举行了旨在加强合作的戴维营会谈。斯坦加罗内怀疑，这一三边机制难以度过危机。尤其考虑到，当年峰会上的另外两位领导人是日本前首相岸田文雄和即将卸任的拜登，尹锡悦本该作为在任领导人为这一机制提供连续性。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12日，韩国首尔，韩国总统尹锡悦发表对国民谈话。视觉中国 图

“（替换尹锡悦的）下一任总统可能不会认可尹的（外交）政策重点，而日本首相石破茂也处于弱势执政地位。这限制了韩国和日本说服特朗普需要继续合作的能力。”斯坦加罗内分析说。

另据《日本经济新闻》9日报道，日方也对外交和安保可能受到的负面影响越来越感到担忧，石破茂计划放弃原定明年1月的访韩计划。对日方来说，尹锡悦是一位“对日本态度明显更为积极”的韩国领导人，而特朗普是“对多边合作持消极态度”的人。

在韩国对美、对日关系之外，韩国的防务合作也受到冲击。据新华社10日报道，韩国媒体9日援引消息人士的话报道，韩国发生紧急戒严风波后，驻韩美军一些部队开始实施出行限制和宵禁措施，并将于11日根据韩国政局走向决定解除或升级这一限制措施。

另据路透社10日报道，国防工业消息人士称，韩国现有的武器出口谈判仍在进行中，但如果政治乱局延长，政府间的国防协议讨论会难以进行，进而让长线的军事出口受到负面影响。

现代乐铁（Hyundai Rotem）公司表示，他们仍在与波兰就包含K2主战坦克在内的下一阶段大规模军火交易做谈判，尽最大努力在今年签署有关协议。然而韩媒报道称，有关谈判已遇到麻烦。

有匿名消息人士告诉路透社，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上周访韩时恰逢戒严风波，因此取消了原定参观韩国通用直升机生产基地的计划。韩国官员也透露，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5月与韩国总理韩德洙会谈时曾表达对防务合作的兴趣，但他最近对韩国的访问计划也因为戒严风波而取消。

明年本应是韩国外交的“关键一年”。2025年10月，韩国将主办亚太经合组织（APEC）峰会，是韩国难得的和特定国家接触的平台。《海峡时报》10日报道说，韩国仍在试图修复与中国的关系，APEC峰会被认为是一个机会。

谁是韩国现任外交最高决策者？

斯坦加罗内分析，如果韩国没有明确的政策主导者，外国合作伙伴将不愿与韩国接触，韩国也无法作出重大的决定。

然而，韩国国内目前也无法对外交最高决策者是谁作出定论。根据韩东勋与韩德洙8日提出的“尹锡悦退居二线”、“有序下台”的政治路线，尹锡悦将不再负责外交政策。然而据韩联社报道，10日，韩国外交部发言人李在雄在发布会上被问及“谁是韩国现任外交最高决策者”时说：“包括外交部门在内的政府运作，正在并且将继续在宪法和法律规定的框架内进行。”

韩联社报道称，宪法规定总统拥有缔结和批准条约、接待或派遣外交使节、宣战和缔结条约等外交权力。李在雄的发言意味着尹锡悦目前仍是韩国外交的最高决策人。

韩国《中央日报》11日社论说，韩东勋和韩德洙提出的让总统退居二线的方案，很难让国际社会接受。社论提到，赵兑烈已遭到美国盟友的“灵魂拷问”：美国驻韩大使菲利普·戈德堡提问说，“（这样的体制）是符合韩国宪法的措施吗”。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马修·米勒则表示：“韩国的政治程序应该遵守宪法和法律。”

据《海峡时报》10日报道，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表示，为了维持韩国的半导体产业和出口的竞争力，韩国必须维持外交工作的正常进行。“外交处于完全瘫痪状态。如果尹总统不立即辞职，将对汇率、股市和韩国的国家竞争力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李在明对记者表示。

韩媒与外媒的分析普遍提到，执政党在采取拖延政策，避免陷入官司的李在明过早地有机会参与新一届总统选举。目前，韩国的朝野攻防仍陷入僵持状态。

日本新潟大学东北亚经济社会研究所教授三村光弘对《海峡时报》分析称，尽管韩国经济基本面强劲，但长期的领导真空仍会影响投资者情绪，对韩国外资投入造成压力。他表示，缺乏政治领导会让韩国无法在经济受到外部因素影响时采取及时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