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生了个儿子,小名叫鱼儿,从出生到 5 岁,与我的交集并不多。我俩像熟悉的陌生人,每次见面,例行公事般地表演一次亲情。他躲在妈妈背后被指导叫爷爷,我则摸摸他的小脸,说声:“乖!”然后各忙其事,像两条相忘于江湖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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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没努力过。逛商场时,看到新鲜玩具,就想着买下送给他。一次是顶着球在地上乱窜的海豹,一次是走几步就会汪汪叫几声、眼睛还会发光的小狗,都成功把他吓哭了。这让我既尴尬,又兴味索然。
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直至今年中秋节,我俩上演了尬到极致的一幕——他看到我,扭头便跑,过一会儿才回来,喊了一声:“爷爷”。原来,他忘了该叫我什么,跑回去问爸爸,又跑回来喊。这场景让我忍不住大笑,连夸小鱼儿长大了一定是个办事稳当的人。他听出了话中的善意,腼腆地笑了。
这一笑,让我们之间的间隔,变薄了不少。
第二天中午,我从午睡中醒来,听见屋外楼梯上小鱼儿在说:“妈妈,我想喝水!”他妈妈说马上就回家了,我们回家喝吧。
我想起外屋桌上还有一瓶青柠苏打水,赶紧拿了出去,拧开盖子递给他。这一次,他没有躲闪和奔逃,接了过去,美美地喝了一口,高兴地笑了。
过了一会,小鱼儿从楼上下来,第一次没有大人陪着,也不是来找小姨婆,而是来找我,手里拿着十几张扑克牌,要来找爷爷玩。那天下午,两个相差50岁的牌友,一会把纸牌当飞机,一会儿把当积木,玩得不亦乐乎。我们还玩了我童年第一次学会的“重火车”,那是小鱼儿唯一会玩的牌艺。他每赢一次牌,就得意地说:“真香!”输了,则摇摇头安慰自己:“没关系!”
玩着玩着,小家伙突然两眼放光,稚声稚气地说:“爷爷,你真好!给我水喝,还陪我玩。”那样子,像极了一只萌萌的小猫向人敞开小肚皮。这让我很不好意思——他出生五年来,我和他的交集,也就是一瓶水和两小时玩牌而已。
这份小小的善意,被感知,并得到了回应。我与小家伙之间,实现了一次双向奔赴。我们之间的感情,得到了一次急速提升。回成都的车来接我时,小家伙都有点依依不舍了。他第一次扑到我怀里,一再问我:“你好久回来?不要太久了哈!明天就回来吧!”
此时此刻,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认同“爱就是回应”这句话。
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里有一个经典场面:在婚姻登记处,一对兴冲冲来办结婚手续的新人,回答结婚理由时,说:“我们说得上话!”而旁边,离婚的人说的原因是:“我们没话!”而多年之后,那对“说得上话”的,也变成了“没话”。许多婚姻和人与人的交集,就是这样一个由热到冷的过程。爱变淡甚至消失,从本质上讲,就是因为没有了回应。
回应,是交流的开始,而爱是交流的结果。如果一个人在微信上,与你分享一部电影或好书;一个人满脸喜悦地告诉你,哪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或一个人神情沮丧地对你说,自己对某件事感到焦虑和迷茫,TA的潜台词,实际是希望通过分享这些,与你建立起某种联系。如果能取得共识,大家就进一步交流;如果得不到回应,关系就渐渐冷却。如果得到的答案相反,则可能产生反感和恨意——要想让一个人恨你,只需鄙视他在意的东西就行了。
一个心理医生给我讲过一件事:放学路上,孩子兴奋地跟妈妈说:“今天我们踢球了!”妈妈回:“看看你把鞋搞得多脏!”孩子:“我们班赢了!”妈妈:“快把汗擦了,小心着凉!”孩子:“我还进了一个球!”妈妈:“快点上车,别磨磨蹭蹭,爸爸还在等我们吃饭呢……”
多年后,母亲感叹孩子不爱自己,什么都不愿给自己说。而在心理学家看来,孩子分明说了,而且说了很多,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很多年前,我读鲁迅先生的诗剧《过客》,一直不太明白剧中老者说的那段台词,“曾他也就是叫过几声,我不理他,他也就不叫了。”而此时,我似乎明白了许多!
也渐明白,《请回答1988》中,“金社长”在家耍宝,被大家冷淡以对,德善扮“成社长”回应他,为什么令人眼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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