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一颗鸡蛋的珍贵

摘要： ...

我有很深的鸡蛋情结，倒不是因为我爱吃鸡蛋，而是因为在那些鸡鸣声中苏醒的岁月里，鸡蛋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腥气，精巧、可爱得像一轮轮落入人间的圆月。

傍晚时分，当我拿着铁盆钻进鸡窝，又顶着几根鸡毛爬出来的时候，我简直是世上最开心快乐的孩子。我与这些母鸡的交情是一辈子的，是我把它们从附近养鸡场的瓦砾堆里捡回来的。因破壳太晚，它们无法跟上批量孵化的节奏，被清理出温室。所以，我算是这些鸡的救命恩人，而它们下蛋算是对我的回馈。

第二天早上，我会心安理得地拿上一个新鲜鸡蛋去买煎饼。远远地望过去，热气腾腾的煎饼摊前没什么人，但每次摊煎饼的胖阿姨都会告诉我：“把鸡蛋放那，排队！”好吧，怪不得没人，都“派”鸡蛋在这排着呢！

有段时间，煎饼摊打出广告：“两个鸡蛋可抵一元加工费”。我盘算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觉得两个鸡蛋的价值大于一元钱，所以从没拿鸡蛋去换过免费的煎饼。

不只是我，大人们也非常重视鸡蛋，不会轻易拿去卖钱。这不只是因为在那个不富足的年代，鸡蛋是为数不多的“好吃的”；更重要的是，在农村古朴的礼俗文化中，以“蛋”为媒的礼尚往来非常频繁，比如探望病人送鸡蛋、走亲访友送鸡蛋、结婚生娃送鸡蛋……总之，只要拎上鸡蛋，所有的寒暄与祝福便都有了。

小时候，我十分期待家里能收到“红鸡蛋”。按照习俗，得了孙辈的主家要向邻里分发喜糖和用颜料染红的熟鸡蛋，算是一种报喜的方式。这种鸡蛋的出现意味着村里又添了人口，又有一个小娃娃诞生了。想当年，我爷爷奶奶一连得了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孙子，一位邻居开玩笑说：“那年你们家净煮鸡蛋啦！”

前两年，我家宝宝出生的时候，我妈妈精心筹备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有做“红鸡蛋”。我心里一直挂念着，便提醒妈妈，妈妈说：“早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已经给村里的老邻居每家各送了一箱红皮鸡蛋。”我不死心地问：“熟的吗？”妈妈说：“当然是生的，你爸从养鸡场买了，直接就拉去送了。”

我心里感到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尽的遗憾。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鸡蛋早已不是餐桌上的宠儿，很多大一点的孩子都不爱吃，哪像我小时候，能一口气吃六七个煎荷包蛋。与之相应的是，在礼尚往来中，鸡蛋也慢慢地被各种高档礼盒所替代，用妈妈的话说：“拎兜鸡蛋，现在实在拿不出手了。”

对于鸡蛋的式微，我总感觉“意难平”，我仍怀着一个梦想——等我退休了，回到家乡，再养几只鸡，捡几枚鸡蛋，送给路过的刚刚放学的小孩儿。我想总会有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能够理解一颗新鲜鸡蛋的珍贵。